李德明
查敏求先生,从1971年秋至1978年春,在太湖师范工作七年时间,一直担任教革组长,掌管教导处,负责教学工作。人们按文革前习惯,称他查主任,不叫他查组长。从他任职时间上看,其中五年多时间,是十年内乱疯狂时期;一年多时间,是两个“凡是”时期。由此看来,他当时工作的环境,是多么险恶,多么不称心.然而他临危不惧,处变不惊,掌管全校教学工作,有条不紊,稳步前进,为太湖师范的恢复和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71年秋,某天,查敏求先生背着行囊,从乡下来太师报到。因太师住房大部分仍被支左部队佔用,他被安排在教导处后边大约六平方米的储藏室,暂时居住。晚上我去看他,黑洞洞的,一张很小的单人床,没有电灯,他一个人枯坐在那里。我问:“怎么不开灯?”他回答说:“只有灯头,没有灯泡。”我跑去找张本德保管替他领取??墒钦疟9艹霾钊チ?。我说:“查主任,咱们到空着的学生宿舍走廊,下个路灯吧。”于是,我邀着查先生一同去。他个子比我高,他一只脚踩在窗台上,一只手拽住窗棂,另一只脚悬在空中,用另一只手很快下了一只灯泡。照明问题终于解决了。我陪查先生坐一会。他笑着说:“今晚我俩也学了革命小将了(指不经允许乱拿公家东西)。”我说:“明天领新的,再把这个安回原处就行了。”
这年冬季某天,安庆行署教育局与太师联系,要在太师召开安庆地区四所师范学校研究文科教材的会议,问能否接待。吴楠林校长拿不定主意,征求查先生意见。查先生满口答应,“这是好事。可以促进我们的教学。”主持这次会议的是行署教育局教研室吴主任。据说他原任安庆报办公室主任。水平高,办事能力强,轻言细语,待人以诚。出席这次会议的,桐城师范是汪姚春老师,宿松师范是章含庆老师,安庆师范是林老师(女,福建籍,教育系毕业的),太湖师范是查敏求、徐厚义、方俊贤、陈秉华、李德明等领导和老师?;?WBR>议目的是研究安庆地区师范学校语文课教学篇目,和教育学教学提纲。当时,师范学校虽然恢复招生了,但没有教材,一切要自己动手编写,或编选。查先生协助吴主任工作。林老师和徐厚义老师,是研究教育学教学提纲。其他老师全部研究语文课篇目。后来,我也参加了教育学教学提纲的讨论。会议期间,行署教育局查局长(怀宁人),在蔡元淡陪同下,看望了大家?;嵋槿缭敢猿?,任务圆满完成,目的全部达到。吴主任,以及其他三所师范学校出席会议的老师,对太师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能成功地承办这次会议,表示衷心的感谢。这是查先生在文革中为太师第一次赢得了荣誉。
1972年冬季,一天,行署教育局负责师范教育的汪学诚同志,突然来到太湖师范,宣布,这一届学生(何艳霞、甘长胜这届,五个教学班),由两年制改为一年制;由全分配,改为三分之一分配、三分之一代课、三分之一招干。引起全校大哗。五个班的学生,几乎全部行动起来,写大字报,刷大幅标语,表示抗议。查先生居然在第五班学生面前说:“写!刷!出尔反尔!不像话!”一向低调,谨言慎行的查先生,居然公开支持学生的行动,出乎我的意料。我也为他捏一把汗。倘若以后“秋后算账”,查先生就是不折不扣的“黑后台”。当时,大部分教职工,也支持学生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汪学诚同志要求吴楠林校长立即召开全校教职工会议,他要先说服教职工。会上,查先生首先指出,这届学生两年制、全分配,是当时招生文件规定的。现在突然缩短学制,打乱了学校教学计划;三三制分配,搞乱了学生思想。他要求汪学诚同志向上级反映太师广大师生的要求,维护当初招生文件的规定,不要出尔反尔。大家都支持查先生的讲话。汪学诚同志不得不表态,回去向上级反映大家的意见。会议草草收场。学生在窗外听到查先生和老师们的发言,觉得学校领导和老师是站在他们一边的,十分感动。虽然最后还是提前毕业,三三制分配,但他们对学校毫无怨言。相反,怀着深深的感情,依依不舍地挥泪离开校园。这次改变的恶劣后果,是学生上访不断,直至两三年后,一部分上大学,一部分先后转正,上访才止息。第五班团支部书记方银(文)凯(望江人,名字后两个字可能有误),共产党员,对这件事前前后后十分清楚。他对查先生当时的言行十分敬佩。倘若方银凯同学能看到我的这篇博文,请写写你的意见。
1973年8月初,查先生约我到他家谈一件事。我按时赴约。查先生开门见山地说:“李老师,太师今年秋季招四个班学生,学制两年。关于这四个班的名称问题,我想请你谈谈看法。”接着,他举出解放前和解放初,太师编班的名称,认为,有的陈旧了,有的过时了。现在,有人主张用“东方红”(1)(2)(3)(4)顺序编班,也有主张用中师一(1)(2)(3)(4)顺序编班。究竟采用哪种形式好,要我畅所欲言,谈出自己的看法。这是个难题,我没有思想准备??悸前胩?,我大胆地说,可以采用公元纪年的形式编班。安徽教育学院1960年招收本科生时,曾采用过。他要我具体谈谈。我说今年是公元1973年,四个班可分别编为七三(1)班、七三(2)班、七三(3)班、七三(4)班。明年招生,再用“七四”来编班,以后招生,都可以顺延这种方法编班。其优点是:1、每个班从进校到毕业,只有一个名称,好管理,好存档;2、一看学生所在的班级名称,就知道这个学生是哪年进校的,容易记忆,非常方便;3、中性,没有政治和意识形态烙印,既不超前,也不落伍,人家抓不到辫子。查先生问:“可否以毕业时公元纪年编班呢?那样可与届别统一起来。”我说:“那样当然可以,但是,难保学制不会缩短,像上一届那样(指由两年制突然改为一年制),仅从编班角度,就要砸锅。”这时查先生站起来果断地说:“好!就用进校公元纪年编班。”太湖师范采用进校公元纪年编班,从1973年至2006年,共沿用三十四年。其时间之长,影响之广,在太师百年校史上,绝无仅有。但发轫者是查敏求先生,可能知者甚少。
查先生抓教学,首先先抓教师。太师在恢复时期,需要大批骨干教师。当时有一批从外地回原籍太湖的骨干教师,查先生总是想方设法把他们要到太师来。操中海老师从贵池中学调回太湖。查先生知道后,立即到县教育局,把操老师要到太师。刘谱传老师从华阳湖农场中学,调回太湖。刘是查先生的得意门生。当年高考时,以数学满分,录取安徽大学数学系。查先生多次到县教育局,要求把刘谱传调到太师教数学。但,当时太中,更缺教师,无奈,刘老师只好到太中工作。查先生唏嘘不已。查先生抓教学,第二、抓老师的备课、教课和作业批改。他曾定期组织教师相互检查备课笔记,相互参阅作文批改,提倡相互听课,组织观摩教学,并且认真评课。通过这些活动,老师之间,可以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共同提高。我在《操中海老师在太师》一文中,提到操老师作文批改、板书和教课情况,都是我从这些活动亲身感受中得来的。第三、为了不开“天窗”,弥补缺教师的困难,查先生大胆在这些工农兵学生中,选用成绩好的,教低年级学生。七三(1)班余家韫同学是高中下放学生,基础扎实,水平较好。查先生就大胆让她教七四级数学。实践证明,教得颇好,很受学生欢迎。这个消息被行署教育局知道了,他们直接管理的月山矿业中学,正面临缺教师开天窗的窘境,于是,通知太师,赶快派学生去月山矿业中学“实习”。查先生立即派了石国联、张贤来等七八名学生去“实习”。这样,极大地缓解了月山矿业中学缺教师教课的矛盾。后来太中也欢迎太师学生去“实习”。查先生又派了潘叔安、刘永寿、王朝(体育)等多名学生到太中“实习”。一时,太师学生成了香馍馍。对朱国强、李明玉等优秀学生,毕业,干脆留校任教。
查先生,一边做教导领导工作,一边坚持教学(物理或数学),从不脱离教学。
查先生非常关心教师,绝不在公开场合批评教师。有位年轻教师,教《画皮》一课,把“二八妙龄”,错误解释成“二十八岁美丽的姑娘”。学生反映到查先生那里。查先生利用教师例会,从古文中的乘法谈起 ,巧妙地纠正了这位教师的错误 。查先生说:“古文中有乘法,如‘三五之夜,月照半墙’,‘三五’不是三十五,而是乘法,三五一十五,即农历十五。同样,‘二八妙龄’,不是二十八岁的姑娘,而是二八一十六,十六岁的美妙姑娘。” 查先生,既照顾了这位教师的面子,又不着痕迹地纠正了他的错误。有位教师得急性肝炎,住院治疗两个多月。查先生坚持每星期到医院探望一次,每次不少于半小时,安慰这位教师安心治病。这位教师终身不忘,常常叨念查先生。
查先生和他的夫人曹棣华老师,都是忠厚仁慈、心地善良的老教育工作者。尽管当时他们家庭负担很重,还接济贫困的学生和周围的穷人。
1978年三月,全国科学大会闭幕十八天后,查先生奉调离开太师,又回到被文革破坏得百孔千疮的太湖中学,重新肩负起恢复和发展太中,以及抓高考升学率的重任,谱写他人生中新的篇章。不久,他被评为安徽省先进工作者。
查敏求先生逝世已十二年了。但他对太湖师范在艰难中的恢复和发展,所作出的贡献,将永不磨灭,永留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