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1) 程长锋
当我信步来到教学楼前,一位身穿蓝白相间校服的高年级师兄笑容可掬地迎接了我,报名、缴费、领取生活用品、铺床等,每一项工作他帮我做得都是那么小心谨慎,体贴入微,仿佛一个远房亲戚,他既表现出足够的亲切感却又和我保持着距离。他甚至还用裹挟着浓郁宿松腔调的普通话诙谐地告诫我上哪些老师的课绝不能打瞌睡,以免遭到质问。当我在宿舍安顿妥善之后,他用如释重负的目光向我示意了再见,还说了大量客套话。我迫不及待地需要和每一个陌生同学攀谈,询问尊姓大名、家庭住址。我试图在开学第一天就记住这七位陌生面孔的姓名以失败告终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个幼稚的举动。至此,三年美好如画的太师生活就撩开了她神秘面纱。
那是2001年夏天,正值我上太师二年级。《音乐》的重要程度可以与语文、数学等基础学科相提并论了,它悄然地提上同学们学习的重要日程也就不足为奇,但却在我的忽略之中。平心而论,我向来都不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也没有严谨的治学态度。一直以来,我只在自己喜欢的学科中流连忘返,而对当时传说中的副科很少问津。这与我自身怀有严重的应试教育情结不无关系,我是那么重视考试结果而忽视学习过程,幸亏素质教育如同呼啸而来的一阵疾风把我的缺陷不遗余力的暴露出来,让这个应试教育的活标本俨然变成了素质教育的牺牲品了。音乐期末考试的钟声已经敲响了。同学们在各自的电子琴前安然落座后,老师扼要地说明了考试规则,接着便是同学们按照学号顺序依次弹奏一曲简短的五线谱。假如你拥有一双玲珑的巧手,那这场考试绝对满足不了你弹指间的快乐。自从落座那一刻起,随着学号的逐渐推移,我那笨拙的手指就伴随扑通的心跳一道有节奏的抽搐起来,全身还有战栗的嫌疑,让我如坐针毡。我强烈地期望时间定格在那一刻,却又盼望早点轮到我来“演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隐约听到老师呼唤我的名字。顿时,我倒吸一口冷气,两条从胳肢窝顺着肋骨爬到腰间的湿漉漉的东西也开始为我助兴——斩头露角的时刻已经来临。那忙乱的十指在键盘上折腾一番之后,就在那恍惚之间,我右手的食指尖携带着毛茸茸的细汗在乳白色琴键上打了一下滑,随即五大指头索性从键盘上倏地滑落下来,一阵刺耳的琴音过后便是万籁俱寂,宛若夜空流星一划而过便戛然而止。我移了移座位,企图以此来证明我依然是那么镇定自若,可是头脑只有一片空白——如果继续弹奏下去,我早已忘记刚才弹到哪里去了;如果一切从头再来,我茫然不知起始的那根琴键在哪儿——鳞次栉比的琴键如出一辙让我眼花缭乱。一时间,我猛然意识到自己酿成了一个大错。全身的血液早已汇聚成一条汹涌澎湃的河流在我的双颊上沸腾起来,以至于给人一种灼伤的感觉。我试图抬起眼皮寻找求助的信号,却又想回避所有眼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听到音
不止一位老师给予我这样默默的支持和鼓励,当然,他们给予我更多的还有尊严。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是不言而喻的。尽管在后来的学习生活中,我的成绩依然还是象当初那样令人焦虑不安,但老师们的良苦用心让人不敢懈怠,催人奋进。
三年来,我们犹如一支远征将军,迈着坚定的步伐,浩浩荡荡地向着既定目标奋力前行,乃至把曾经怡人的风景都隐在了身后的尘埃之中了,这种迫切的心情恍然让我看见了同学们在三尺讲台上滔滔不绝、在白垩粉尘之间来回穿梭的热烈情景——这个梦想离我们仅一步之距以至于我们不会实现不了它了。可是,在现实多重制度的挤压之下,它悄悄地变形走样了,后来缓缓的偏离了约定轨道从我们身边溜走,它愈行愈远,最后隐没在远方的迷蒙之中——这不得不唤起我童年时代的一段记忆。
那是一个遥远的夏天,在那个凉风习习的傍晚时分,我光着脚丫,卷起裤腿在风光旖旎的花凉亭湖畔捉鱼儿。这些调皮的家伙看上去是那么乖巧,可事实上很难让人亲近。在苦苦的追索之下,我终于在水里逮住了一条幸运的鱼儿了,就在掐住它的双手浮出水面的时刻,那曼妙的身躯扭动几下之后便毅然决然的钻到水里去了。它悠闲地摆动几下小尾鳍之后便在层层涟漪里模糊不清,最后完全消失在茫茫的深渊里,只留下夕阳拉长我东去的身影在晚风中战栗。
是的,生活就是这样,它有时候无非是给人一种美妙的错觉罢了。虽然这些曾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不时的在我脑海里燃烧起来,但我要试图浇灭它——浇灭这些年复一年地盘踞在心头令人忧心忡忡的熊熊火焰——它曾经横亘在我们面前,制约我们前驱的动力,乃至后来在十字路口让我们像迷途的羔羊——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了——每当我回忆起那曾经试飞梦想的太湖师范,回忆起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回忆起那些催人奋进的话语时,我心中总有一股股暖流涌起,总有一种力量在充溢——我依然能从这里汲取勃勃生机而奋力前行。